晓板栗🌰

瞎几把写

【原创】但愿人间无死别

 
 
  
室内并无异常,院子里也无打斗的痕迹。连一丝血迹也无。


暮色四合,有凉快的风从不远处镜湖捎带着残存的荷叶清新和水汽徐徐而来,鼓鼓地将披风下摆吹得扩大,更因风乍起而一飘一歇,纯黑底子的衣领处繁复金饰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一个劲玎玲作响。
 
   


仿佛有水珠从高处的木屋檐下清冷落下,嗒一声,重重敲心上。
 
 
 
 

难道,是白天趁他不在被人灭了口?

  

 


不对,屋内既点烛火,说明日落之时人尚还在。

  


或许,视同上次,又跑山上采什么只有夜间才长的药草去了?
 

 


真闲的呵。 

 
  


“若被夜幕坐实救你之人并非端木蓉,你知道轻重。”

 
 
呵,夜幕。

 
 
 

是死是活,先找着人再说。
  
  


搜山。

  


石英山一带本属韩楚交界的重峦地区,地势分布冗杂,林林总总搜上七八座,连灵雎白日里去的韩国村镇都找了,可就是不见踪影。

 
  


大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只得折返回来,额上微微沁汗。
 
  


要说卫庄大人您不能急,您瞅您这一急都没来得及数这竹筐的个数不一个没少么。

 
  

此刻他自然搜寻到这点,面色虽平静,但底下的森冷意味,如汹涌在暗礁底下的坚冰,随时可以轻易叫人头破血流。
  
 

依旧审视,却念及起一事,飞身再入内室,抽出灵雎妆台最深层的妆奁抽屉,不由眼底一烁:
 
 

一块极通透的楚天青,正安详躺在里面。

 
 

难道是去了那儿?

也不能吧,,那家伙之前不一直都是白天去么?

  
 
 

打消疑虑的最好办法就是眼见为实。卫庄很清楚,虽说深知很多时候所见也未必是真。

 
 

镜湖,自古匿于深林。

 
 

林虽不大,树木却十分葱郁。藤萝遮掩缠绕,叶儿交错重叠,密密的,将流淌而下的月光筛得碎碎的,斑斑驳驳,洒在林中隐约的小径上。即便只相隔一林,然而此时身在林中,却看不见一点湖光水影。
 
 

人还未到,先入耳的,却是不远处一阵女子的微凉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呜呼,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结尾的两句,被人反复吟唱,只不似应有哀怨的相思之苦,却带着一分淡淡的落寞之感,其声音不能称之为甜美,而是凉意十足,透澈而在空谷中回响,叫人甚是感伤。听得久了,周身不禁都凉浸浸的。

莫非这附近还有女鬼不成?

  

卫庄脚程极快,思虑更只自脑中一蹴而就,人已将到林子的那一边,透过斑驳树影,月光下的粼粼湖水已隐约可见。


不过就算有鬼,那也该是鬼怕他吧,,

 

细听这歌声很近,仿佛就在耳畔,然而空谷回声又让人一刹觉隔遥远。像是灵雎,又觉不像。没听过她唱歌,自然难以分辨,然而这歌声凉意甚浓,只觉与其平日给人的印象并不相符。

 

调慢步子,继续朝湖边去,只觉得歌声越来越近,低语般于耳边呢喃。

四周山色水色俱是苍茫,在烟水间的缭绕间似乎是不真实的,仿佛整个人也浑然融进其中。秋光如画,风荷圆举,尚未有凋残零落之意。

   

只见浅水近岸处果一女子,肩膀以下隐匿在明净湖水中,青丝若墨,散落在肩,月光映在女子肌肤纯白的底子上,却是恍若无色。

  

她双眉微蹙,双目空洞,凄楚相对,眉眼相称间,流露出明显的寥落之感,嘴里还是反复念着那最后两句,像是追忆记忆中某个极重要的人。
  
 
  
 
 
呵,丫头片子还真是胆肥的很,大半夜一个人跑到这鸟不那个的镜湖洗澡。谁给你的勇气。

 
 

细看灵雎神情,却瞧不出惧色。只见她自在地用右手撩起一捧水花到左臂上,一会又用左手撩起一捧水花到右肩上,又时而撩水逗弄,湖面上同在凫水的几只寒鸦,看起来倒是兴致盎然。

 
 

就是,谁说没鸟。。

 
 

夜色茫茫中万籁俱寂,只有这清凌凌的流水声和广陵城七月里的白茉莉花枝一般的手臂,打破了某些注定只属于黑夜的东西。

  
  

又过了好一会,月亮已然是高高挂起,兴致方收。只见她慢慢游近岸,待站稳脚跟,蓦地自水中站起,莹白身躯如流星般划破黑夜。

 
 

这什么鬼地方,上这来干嘛??

  
 
 
 
正要走,忽又料定灵雎不知一会又要上哪折腾,要是她不打算回木屋,岂非又要白费力气满山找她。

 
  

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夏花早已谢了,树上结了不少青青的小果子,似小孩子紧握的拳头,摘一颗美滋滋吃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酸爽不已。
 
 
 

夜半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花香灌满貂裘,里面的缎面还是师父当年亲手绣的,有亲肤柔软的质感,裹紧了,还叫灵雎边走边爱不释手。

 

鹅卵石被水流冲得棱角柔和,硌得脚心痒痒的想笑,却不想没几步刚走到林边,一抬眼猛然瞧见近处林子里肃穆竖立一个黑影。

 
 

虽说灵雎一向觉着自己胆子还挺大的,连生死都能看淡。但是此刻,她却想起小时候师父讲的神鬼传说,不禁吓得全身发冷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啊——”一声大叫起来,惊得林中,一时鸟雀四散。

 
 
 

密林光影晦暗,她见那黑影毫无反应,一丝生息也无,更笃定了必是鬼怪没跑,吓得刚要接着连连开口大叫,那黑影倏地逼近到面前,一把捂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完全张开的嘴巴。

 
 
 

灵雎觉得自己简直必死无疑,极度惊恐下反倒无畏起来,默默闭上双眼,也不挣扎,乖乖坐等升天。

 
 
 

不知何时,双脚已然离地,更吓得浑身酸软无力,脚底发酸,膝盖再着力时已是光滑干燥的触感,似被谁一把拎着坐到了一块平整大石上。

 
 

过了一些时候,感觉光线稍强了一点,却好像并没感到再多痛苦,难道自己已经升天了?
  

 

迟疑睁开一只眼想看看那另一端世界,不想乍然相对的,却是卫庄冰冷的银眸。

 
 
 
一时难以置信,于是把另一只眼也睁开,睁圆,使劲看。

 
 

???

 

那大石虽高,然而她吃亏在从头到脚没个争气的着力点,所以尽管跪坐在石上,终还是无法与卫庄保持平视。

   

 


喂喂,你不要一副刚刚破壳而出的表情好吗??

  

 

 


灵雎惊魂未定,一双杏核眼许久落得六神无主。眼裂中央激剧聚合下的瞳仁栗栗发颤,活像一只骤而受惊下仓惶无措的幼兽。


 
 

 


自己的貂裘早在中秋那晚遗失,只好穿蓉师姐大一号
的,方才被卫庄拎着后脖领放到石上,领口处的纽扣差点吃不住力而被强行剥脱,如今已崩落四颗,惠风漫卷起野貂蛮生的风毛,极柔软,她每一稍喘呼吸,那柔光水滑的毛就微微拂在面上,一舒一斜地轻抚,露出肤色恰似在白瓷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脖颈底下的肌肉尚未丰满,野性而稚嫩,方沐浴过的素馨气味却自更深处幽幽散出。发梢湿漉漉地,并不服帖地垂在弱气削肩, 心口,多少起到了些许遮蔽作用,不至叫人一览无余。腰线却已经很明显了,露出一半风光迤逦的弧度,泛起的肤光白腻柔嫩。

 
  

“…卫………………庄?”

 
 
 

他的那个“庄”字被灵雎拖了好久才叫出声,琥珀双瞳空荡无物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影。仿佛初初坠落人间,仿佛卫庄是她在人世睁眼所见的第一人,连他的影子都沾染上眼底一抹惊叵交加的琥珀色, 她却素昧不清,连话也说不利落。
 
 

“你是卫庄吧……你是,你别,别吓我啊…………”

“是 我。”
 
 

卫庄答得极慢,确认过她恢复了些许神智,方慢慢收回捂在她嘴上的手。

 
 

“你怎么在这儿?”
 
 
 

灵雎微松一口气,吃力仰着她那稚气未脱的颈,腰肢慢慢回过力,直起一点,方有些如梦初醒。还不知自己现下是个怎么个形象。

 
 

“那你怎么在这儿?”卫庄盯住她反问。

 
 

对啊,我怎么在这??

 
 
 
灵雎一时还犯迷糊,卫庄才不会提醒她衣服扣五中有四刚是被他给扥开了。

 

她不是在屋里等他来着么…然后,他没来,我就去洗澡了…………
 

对啊她刚才不是去洗澡了么??

 

灵雎环顾四周,思绪鬼使神差:

 
 

那我为什么会在一块石头上?投胎转世么??

嗯??就算是……可我明明有系好扣子的啊?!!转世也要穿得整整齐齐的好吧……
 
 
 

怔忡间,夜半大捧大捧的凉风灌入颈窝,顿觉胸口一阵萧索寒凉,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低头遂大囧。

 
 

黑咕隆咚里一口气想要系上四个扣子却不现实,反而一吃急系一个也费了老半天劲,待都系上,竟觉气喘吁吁。
 
 

待气息少缓,举目眸中仍只有那张英俊的脸,而眼前这张脸跟以往少有不同,除了依旧看笑话,月光虽昏暗,但仍看得出脸颊边缘在微微泛红。 
  

  


而那双看惯了万里河山的辽远双眸,若被自控而强行限制了去,一下子只窥得到春色一角,自然不免有些犹嫌不足。

   
 
 

“你…看我洗澡?” 

  

 

克制不住的沉默偏偏这时候显得愈发怙恶不悛。
 

 


他这反应,更不免引灵雎深想下去,继而震惊,猛地自石上站起,仿佛这样能增强气势似的,终于保持了和卫庄几乎平视的高度,脑子里却简直要怀疑人生,心里面才要给卫庄建立起的大侠人设瞬间崩塌,声音都要打结:

  


“我扣子……是不是你弄的??”

  


 

“是又怎样。”

 
  


卫庄不以为意,面弗改色。

理亏怕什么,看就看了,又没人吹锣打鼓地警告说不许看。

 
 
 

啪——
 
 

空谷回声清脆未绝,一记耳光,打到手生疼。

 
 
 
 
 
接着,许久,四下阒寂。
 
  
 
 

那张过度清俊的脸并未立时三刻爆发出怒不可遏,银丝微微拂乱,别到一侧,薄唇轻抿一起,周身却霎时冷了几分。

 

别扯什么猝不及防,再不济他也原本完全可以避开。

这平生第一记,多半也是最后一记,而是根本没打算防。至于究其原因,就说不清究竟(根本不)是一时的负罪感,还(就)是从一开始自负正面硬杠的代价对他而言本就太过轻而易举。

   

 


只是一开始先入为主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危险,图谋,不轨,都不过是些可笑的假想。

  

 


这一切,原本就是多此一举呵。

  


 

而灵雎那一巴掌打得连自个儿也蒙了,伸出的手迟迟未及收回,僵在半空,裸露在外的手臂微泛银月光泽,酷似奶白一截嫩藕,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
 
  

 

诶?我在干嘛?我打人了??还打了一个王者级别的大佬???  

 

 


而唯一不同的是,卫庄无意看人洗澡的后果对他而言轻如挠痒,而她掌掴绝世高手的代价却很可能要拿来命来换。

  

 

 

虽说她力气不大,这一掌实则不重, 可在卫庄脸上激起的血丝还是蔓延到了耳根。灵雎抖索地把手收回裘里,身体也发冷地哆嗦,唯觉面前男人一点一点增进的威胁气息早已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心里也明知自己再怎么样突围不出他营造的危险地带,再想撤,小腿却一软,吓得又直直坐在石上:

  


 

“…对不起……”

不管怎样,打人不打脸,先认个怂道了歉再说。 


 

然而卫庄怒气未消,雪眸一瞬收回的目光再无回顾,不予理睬。

  

转过身去,背影再次僵硬得让人无法靠近。

 
 
 

可他究竟为何出现在这?

看人洗澡?说不过去吧。

  

 


他是踏月而来,披风末端已被风露濡湿,右侧一角更有崭新的磨损痕迹,因着被濡湿了的缘故,被风吹着也不卷起,倒也显得身姿格外英挺沉稳。一头银丝更是自打一见面就不似以往那般纹丝不乱,额发散漫,一下一下微微翘着,连进退间的气息都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你…在找我?” 

 

 


灵雎小声试探,声音细若蚊蚋,负罪感愈浓,暗自不迭祈求卫庄千万别说是。内心极度的恐惧更是迅疾逼近,那么近,甚至不知下一秒还能否无恙呼吸。

显然,她并不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事情比想象还坏。因为除了沉默,根本没有答案。 

 
 
 

经过这几天,她多少知道些卫庄脾性,这时候沉默,怕是真动怒。六神无主,一颗心在芒刺堆里滚来扎去,扎得哪哪都疼,偏偏又拔不出来,却又实在忍受不了卫庄这种死亡沉默,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良久,亦无法,竟急的哭了起来。

 
 

她哭的突然,眼泪一对一对说掉就往下掉,裹在貂裘下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卫庄微一侧目,却无所动容,不过是眼角微一凝滞,收了下眉心间距,片刻,已恢复至先前淡漠模样。

 
 
 
 
见这态度,灵雎也再不肯老老实实对着卫庄背影发怵,别过了脸,一心回放这一整天,气卫庄,也气自己,可自己虽有冲动,但凡事若论因果,那还不是你卫庄不守信用在先,想着想着,泪漱漱下:
 
 
 

“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最多半日’就回,你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午饭都凉了还没回来,日落西山了都不见你人影,…”

 
 

她越说越委屈,觉得自己难得一番好心,却竟也被人全然当作是喂了狗,说着说着,竟泪流不止,一口气在胸腔激荡,忍不住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堵得慌,语速也越说越急:

 
 

“你以为我愿意大晚上出来啊?说不准出去,我留着饭菜,到了下午又怕你回来肚子饿,就一直等着,星星都出来了,谁想到你还会回来?就这还抱一丝希望,在屋里留了蜡,想着你万一回来,不至于黑黢黢的怪害怕…”

 

她哭得头发都散了,说话也使老大劲,汗水和泪水混合着腻在白腻脸颊上,仿若被横风疾扫过一般,想必料到撕破脸后果难以挽回,怕是再坏亦比这不能更坏了,反而没有了畏惧,只垂着脸,怒极反笑:
 
  
 

“现在看来,是我活该。”

 
 

呵,瞧给你蠢还有理的,

话是死的,难不成人也死了?

傻吧?

哭有个X用。

真那么在意,自尽得了。还干净利落。

麻烦透顶。

   
  


“啊啾~”

   


我说,咱要哭也请哭的认真点好吗??真哭也请讲求点现场效果好吧,,

 


冷不丁某灵又打了个喷嚏,不过这并妨碍她继续哭,对这一切卫庄本不欲搭理,可见灵雎头发还未干,多半是冷风扑了热身子,蜷缩在貂裘里的身形又显得太过单薄,必须马上回去。

  

 


视线内凭空出现一只手。

  

 


此处幽静无人,却并无生冷晦涩。

   

 


那只手的手掌自宽袖中倏然展开,很快到了眼前,停在半空到她下巴不过二指距离,蔓延的掌纹深刻而凛冽,手腕上的纯黑护腕,缠得那样密,那样紧,一圈一圈紧紧缠绕在一起,盯久了,竟不由叫人觉得自己也成了里面被裹挟的细细一环,一不留神便会卷入其中,捻成齑粉。

 
   


他的手,叫人险些信了原来苍茫天地间的山山水水几乎可以轻易握在掌中。

 
 
 
再看久些,萦绕她寒烟眉心的惊惧渐渐安定下来,眼神却是复杂,夹杂一丝眩晕,根本不敢直视卫庄,只往后缩了缩脖子,低了头恍若未见,也不扶。

   

好一会,却仍不见灵雎抬头,只又抽搭了一下,气犹未消:
 
 

“你干嘛?”
 
 
 

“回家。”
 
 

枝头月影横斜,两个人的影子无声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有一个似的,相对亦不过只影寂寥。

 
  

哭声制止。
  
 
 

目光短暂相接,卫庄突然发现灵雎怔怔看着他手的眼神简直犹如看到了什么美味无比的食物。唯见她眼神发直,眼里再无其他,几近痴呆。倒谢天谢地终于终于不哭了。

 

心中松懈,正要一番唏嘘终于起了效果,可就在此时,灵雎目光却起了恍惚,埋头的同时突然爆发出比刚才更揪心,更大声,也更凄凉的哭声,最可怕,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卫庄听得耳根子简直要爆炸,左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而面色早已铁青,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听得最持久最百抓挠心的哭嚎。 

 


鲨齿你告诉我怎么把她泪腺给我堵上。变成针给我缝死也行。

还是你告诉告诉她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此时此刻就给老子闭嘴。

 
 

耐心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靠紧闭双眸遏制在烦躁不堪边缘的试探。
 
 

哭声渐次低迷下去,刚浅睁开银眸,过了一会,窥见她竟然还在哭,摆首又迅速阖上,不动声色,只欲尽快撤了手。

  

然而才收回一半的小臂却被灵雎突然在半空死死拽住就是不肯撒:

 

我私自开溜又扇你巴掌是我不对我认,但你故意吓了我一溜够,想这么敷衍一下就走,也没门。

 
 

她也不哭了,眼眶周遭湿漉漉的,目光却有些生硬干涩。

 

卫庄骤然睁目,眸色冷冽且不自觉发狠,拧紧眉毛迫视过来的眸光牢牢砌在某灵方才还显得手足无措的两只小爪上,充斥威胁。

  


“松手。”
 
  


两个字组成的命令在人听来往往更加不容置疑,也更无情。
 

 


手在抖,明显很怕……

卫庄眼神可怖,吓得她一个字也吐不出,可就是不放开。

  

 


眼神几度交锋,紧握的手,指尖微微发白,血流放缓,片刻,几近凝滞,已然麻木。

 

向来卫庄勒令都莫敢不从,此刻一令虚发,惊怒交加,右手已不受控去掰灵雎胳膊,可然并卵,明显正常掰是掰不开了,这稍一用力,就是筋断骨折。

 

于是眼神愈发恐吓。

 

可这骇人目色却迟迟无人接受,面前灵雎不知又想些什么,头无声无息垂着,额角细碎的发一并无声低垂,连神情也被遮掩下去,卫庄想要审视也无迹可寻。

 

可话说回来你叫人家松手,你自己倒是也快点松手啊,照这么着你俩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似乎意识到这点,沉闷的空气里,终于,二人同时放手,男人手臂外围的披风被揪得褶皱,女孩小臂内侧多了两枚淡红指印。

 
 

月落乌啼,几番寒鸦振翅的工夫,卫庄已很快恢复了最初的事不关己,灵雎尚未收回粉白的颈,意味着情绪亦未全然消褪,冷冷一指几步外:

  


“帮我拿下鞋袜。”
 
  


“砰!”
 
 

要说卫庄这执行力还真是当世无人能敌,眨眼间连鞋带袜一并掷到她足下,唬的灵雎一激灵。

 

一向使唤别人惯了,突然被人这一阵使唤,卫庄自然脸色难看又黑气沉沉。不过追根究底毕竟是他给灵雎拎石头上的,那地方碰巧没个树荫,宽敞亮堂些,容易叫人清醒。

 
 

顺便被抛过来的还有她先前摘的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肉质水嫩。
  
 
 

灵雎迅速将菱角拢到身后,继续对着那双磋磨雪眸,回视的眸光道道雪亮,一副不给看也不给你吃的护食架势。
 
 

月上中天。

 
 

凉雾四下漫起,山路崎岖,又多巨石,偶尔听见有什么鸟儿飞过去,“唧”地一声遽然飞得老高,在空寂的山间十分嘹亮刺耳。

 
 

月色虽然清明,星斗亦是耀目闪亮如钻。然而终究是上弦月,不足以照明路途,于是提了一盏小小的风灯慢慢走回去,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折腾这老半天,再进门时,夜已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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